第三只眼

　　打工仔轉了個順口溜就遭跨省調查，自曝“遭跨省”經歷又被警告，足見涉事執(zhí)法者的“不懂法”：不知批評與誹謗的差別，也不懂執(zhí)法的分寸。

　　日前一則“跨省調查”的新聞，在網上引起熱議：據(jù)報道，26歲的廣東中山打工者余先生，今年5月在百度貼吧里轉發(fā)了一條“順口溜”，大意是說老家湖北巡檢鎮(zhèn)存在當官的不修路不下鄉(xiāng)、有時吃飯用公款等問題。但想不到的是，該鎮(zhèn)派出所劉所長竟花近半年時間對其調查，還于10月17日不遠千里來到其打工地找他面談，并責令其寫下致歉書，保證不再出現(xiàn)“誹謗言論”。此后他發(fā)帖講述“遭跨省”經歷，20日又被劉所長警告并要求刪帖。

　　應看到，余先生的致歉書中貼出了刑法第246條第一款“情節(jié)嚴重”的規(guī)定，第一條為“同一誹謗信息實際被點擊瀏覽次數(shù)達500次以上，或被轉發(fā)次數(shù)達500次以上的。”而去年9月最高法公布了《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所謂“500次入罪”的說法流傳廣泛。但應搞明白的是，那界定的是《刑法》中“誹謗罪”的入罪標準，不能斷章取義地說“轉發(fā)500次警察就可以抓人”。

　　首先，誹謗罪保護的客體是公民名譽權，余先生所轉的“順口溜”，確實是在批評當?shù)劓?zhèn)政府，可它故意編造針對官員個人的謠言了嗎？如果沒有，那只是公民在行使對政府的批評權，根本不適用保護公民個人名譽權的誹謗罪。

　　其次，誹謗罪原則上是自訴案件，應由被誹謗者提出刑事自訴，而不能直接由警方跨省抓捕。去年最高法公布的《解釋》中，明確了誹謗罪可以作為公訴案件的標準，包括誹謗引發(fā)公共秩序混亂；誹謗多人，造成惡劣社會影響等等，但相關“順口溜”并未造成如此嚴重的社會危害。

　　還得說一下，網民轉發(fā)不實信息的過錯責任的界定問題（事實上，余先生所轉“順口溜”未必就是不實信息），10月9日最高法公布了《關于審理利用信息網絡侵害人身權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明確哪怕是不實信息，法院也要綜合考慮轉載者所承擔的“與其性質、影響范圍相適應的注意義務”。就像最高法有關發(fā)言人解釋的，正式媒體、大V的注意義務更大，普通網民則小一些。作為普通網友，不能苛責余先生轉發(fā)網帖的注意義務。

　　其實，自去年最高法公布了前述司法解釋以來，已發(fā)生多起針對網民發(fā)言的執(zhí)法越位事件。如今年5月，山東濟寧兗州區(qū)小伙因停車違規(guī)被貼罰單，在貼吧罵了句“交警真孬種”，就被當?shù)鼐揭浴叭枇R他人”為由行政拘留5天。

　　說到底，民間有牢騷，相關地方、官員當姑妄聽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動輒對網民的發(fā)言施以刑罰或威脅，是執(zhí)法越位，也只能是落得個濫權之譏。

　　□季鴻褚（法律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