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景波

　　母親說，買幾只雞養(yǎng)上就不糟蹋糧食了，吃雞蛋也不用花錢。說過許多回后，我不忍再拂母親的心，春天買了回8只小雞。我家過去一直都是養(yǎng)著雞的，但養(yǎng)雞的活兒似乎從來都是母親的事。母親年齡大了，怕累著她，兩年前我把雞都給賣了。沒了養(yǎng)雞的事兒，眼見著母親無所事事也不好受，現(xiàn)在她要養(yǎng)雞，我們是理解的。買了8只小雞，心想能成活4只養(yǎng)著就合適，沒想8只全成活了，現(xiàn)在長成大雞那就不是吃點剩飯剩菜的事兒，要給雞專門弄糧食之類的精料，天天還要拾掇弄草料，很是麻煩的。散養(yǎng)省事，但難講衛(wèi)生，不行。只有用去劣留優(yōu)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了。母親說，要減了兩只公雞。妻說，“下蛋的母雞不被殺”，兩只還沒開窩下蛋的母雞也就減去吧。似乎只能這樣。可女兒反對說，一只還沒開窩下蛋的白雞很漂亮，乖巧溫順得人愛，那也是優(yōu)點，再說，是母雞就一定會下蛋，只是有的開窩下蛋早，有的遲而已。不能說女兒說的不是理。而且，我也不能同意把兩只公雞全減去。因為一只紅公雞是另外一種漂亮，肥壯半人高，光亮的羽毛，一派昂揚之氣的雄性健美卓然在目，況且，它一開始打鳴就顯出了不凡，聲音悠揚，蓋過了周圍所有的公雞，能唱響幾里遠。

　　唐朝詩人崔道融有詩曰：“買得晨雞共雞語，常時不用等閑鳴。深山月黑風(fēng)寒夜，欲近曉天啼一聲。”而今，我也有了這樣一只大公雞，能舍得把它減去嗎？在家的每天拂曉，我就愛聽大紅公雞那悠揚的高歌，這時，兒時記憶中美好的雞鳴，就重現(xiàn)夢中。

　　我上小學(xué)及初中高中都走讀在街上，離家10里路，要求早晨必須按時起床，夏天不要緊，冬天起床時天還不亮，家里沒有表，靠的就是養(yǎng)公雞當(dāng)表用。還真是，我上學(xué)多少年就是沒有遲到過一回呢，反而有表的同學(xué)常常誤時遲到。老師表揚我，問我能按時到校的原因，我說，我家養(yǎng)的公雞盡職，父母也操著心每天按時叫醒我。

　　那時家家都養(yǎng)著雞。但那時人窮養(yǎng)雞簡單，只是早晨打開雞籠門，讓雞出去隨便覓食去而已。想想那時，早上有雞鳴，鳥鳴，中午有蟬鳴，整個白天，羊叫，狗叫，鴨兒嘎嘎，間或母豬哼哼。晚上各種小蟲子啁啾，大合唱一般。但在那樣天人合一的自然境界里，在各種動物的自然生息里，人們午睡也香，晚寢也安。怎么今日的人們，在這鋼筋水泥的樓房里，裝著隔音的玻璃，用著低分貝的空調(diào)，一切電器的口號都是“安靜星”，還那么難以入眠呢？這是因為我們離開大自然的懷抱太久了，還是因為我們的心終日為稻粱謀，為仕途費心，再也沒有了那份恬然草木間的寧靜？

　　不說了，打住吧。雞太多養(yǎng)不過來的問題得解決，商量到底，只賣去了一只不會叫鳴的公雞。女兒說，她一月從工資中拿出一點錢給雞買飼料。妻說，給雞弄草的活她包了。我呢，那就協(xié)助母親養(yǎng)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