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奇昌（炳煌） 著

　　三秦出版社

　　八路軍文書宋宏偉曾和國民黨軍官秦慕文在戰(zhàn)場上并肩對日作戰(zhàn)，斗轉(zhuǎn)星移，兩人的兒女又相遇相戀，一段新的傳奇故事開始在他們之間展開……

　　四周的人先是似乎難以相信，沉寂了幾秒鐘，爆發(fā)出驚天動(dòng)地的歡呼聲。一個(gè)中年漢子咧開了大口，興奮地說：“早就聽說有這號事，真叫咱碰上了。怪不得今天右眼跳個(gè)不停?！闭f罷，他的右眼眨了幾眨，似乎是在證明所言不虛，是真跳，還在跳！

　　宋德韶背后的老人，身軀魁偉，腰板硬朗，目射精光。他譏諷地說：“左眼跳財(cái)，右眼跳災(zāi)，留神好吃難消化。”

　　沉浸在興奮中的中年漢子充耳不聞，只是一個(gè)勁地傻笑。人群呼地一下包圍了羊肉攤，市管會(huì)的青年人喝道：“排隊(duì)！排好隊(duì)！”

　　人流順從地排成一字長蛇陣。

　　賣肉的老漢哀求道：“5角錢一斤，連本也不夠啊……”

　　青年人不耐煩地打斷他：“要賣就賣，不賣沒收?！?/p>

　　人群中發(fā)出陣陣聲音：“快賣吧，小心沒收了。”

　　“賣一個(gè)算一個(gè)，總比折光了強(qiáng)。”

　　“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這一把年紀(jì)還不懂事？”

　　老漢帶的小孫子“哇”的一聲哭出來。宋德韶背后的老人臉若秋霜，他走上前去，拍拍小孩的頭，從自己口袋里取出5元錢，塞到孩子手中。

　　市管會(huì)的青年人立即說道：“你這是助長資本主義歪風(fēng)?！?/p>

　　宋德韶跨步向前，也朝孩子手里塞了5元錢。

　　青年人見這一老一少面色陰沉，似乎有些不好惹，心中有些發(fā)虛，遂撇下二人，回頭朝人群喝道：“每人半斤，排好隊(duì)！”又喝道：“快賣，不準(zhǔn)短斤缺兩！”

　　那位老人扭頭就走，宋德韶對他充滿敬意，緊隨其后。拐了一個(gè)彎，老人回過頭，和藹地對宋德韶說道：“小伙子，你要到何處？”

　　宋德韶回答準(zhǔn)備去古舊書店。

　　老人喟然長嘆：“現(xiàn)在的書，內(nèi)容多為假大空，買不到好書。”

　　宋德韶答曰想買周總理在四屆人大的報(bào)告單行本。

　　老人頷首：“你去買兩本，給我捎一本?！?/p>

　　古舊書店就在附近，兩人到了門口，老人在門口等候；宋德韶迅速進(jìn)去買了兩本，出來遞給老人一本。老人要付錢，宋德韶執(zhí)意不要。二人推來讓去，老人微笑道：“你這小伙子，我挺喜歡。也罷，前面有一個(gè)紅肉煮饃飯館，咱們倆去吃如何？”

　　宋德韶欣然說好。走了幾分鐘路就到了，飯館門前有一塊小匾，上書“工農(nóng)飯館”。二人進(jìn)去，里面不大，只有五六張桌子。服務(wù)員懶散地坐在椅子上，不理不睬。二人為誰付款又爭執(zhí)了一會(huì)，老人執(zhí)意要付，宋德韶?zé)o法，只好同意。每碗紅肉煮饃2角5分，餅另算，每個(gè)2兩糧票5分錢。

　　二人落座。宋德韶先主動(dòng)介紹了自己，然后請教老人，老人答以退休。說到姓名時(shí)，老人含笑道：“一啄一飲，皆有前緣。你我今日相遇，我心甚歡。我姓鐘，就在醫(yī)院附近住。你我相逢于長安，你就叫我長安老人吧。我呼你為小友，如何？”

　　老人慈眉善目，氣宇軒昂，說話深沉有力，中氣充沛。宋德韶尊敬地說：“恭敬不如從命，我就依您所說的稱呼吧?！?/p>

　　這時(shí)，兩碗肉湯端上來，老人要了10個(gè)燒餅。宋德韶驚奇地說：“這么多，我只能吃3個(gè)?！?/p>

　　少頃，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紅肉煮饃端上來了。上面漂浮著一層喜人的油花，幾片大肥肉和幾片大瘦肉整齊有序地排成兩行，綠的蒜苗、水汪汪的蘿卜、如天青色的芫荽仿佛在驕傲地向世人展現(xiàn)著它們美妙的身姿。盡管頃刻之間，便會(huì)風(fēng)卷殘?jiān)?；但這一種自我犧牲的奉獻(xiàn)精神已足以令全體食客永久懷念。

　　兩人酣暢淋漓地吃了幾口，長安老人說：“小友，圍繞這紅肉煮饃還有一段故事，你可愿聽？”

　　宋德韶停住筷箸，斂容答道：“老伯請講?！?/p>

　　長安老人道：“清末有個(gè)樊增祥，你們年輕人恐怕不知道了？”

　　宋德韶恭敬地回答：“我看過介紹他的資料，好像是進(jìn)士出身?！?/p>

　　長安老人補(bǔ)充道：“光緒三年丁丑科二甲44名進(jìn)士，湖北恩施人?！?/p>

　　宋德韶佩服道：“老伯真好記性。此人曾做西安知縣，以后官做得很大?！?/p>

　　長安老人徐徐道：“樊增祥字嘉父，號云門，一號樊山，以此號沿用最廣最久，故世多稱樊樊山，官至江寧（今江蘇）布政使，護(hù)理兩江總督，即代理，也算是一品大員了。你知道他留傳下來的什么東西最為著名？”

　　宋德韶想了一下說：“我在上初中時(shí)，曾看到過一本《樊山判牘》，內(nèi)容為判案之詞，覺得寫得很精辟，莫非是指此？”

　　長安老人頗帶驚詫：“你初中即讀此書，且能讀懂，真看不出?！彼ｎD了一下又說：“樊樊山的判詞，分析細(xì)致，鞭辟入里，層層推進(jìn)，合情合理。使奸宄不可逃避，犯法者甘心受罰；一直到民國，還有人引用此書。我們今天這個(gè)紅肉煮饃館，即與樊山有關(guān)?！?/p>

　　宋德韶大感興趣，俯身前傾道：“樊老先生與紅肉煮饃有關(guān)聯(lián)，還是這個(gè)飯館？”

　　長安老人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這還是樊山先生為西安知縣時(shí)判的一件案子。說的是有人在此館叫了五碗煮饃，吃完結(jié)賬，飯館說他叫了六碗，大起爭執(zhí)。顧客告到縣衙。”

　　宋德韶感到稀奇：“知縣老爺斷紅肉煮饃案有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