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

　　□ 李群學(xué)

　　人到中年，過年如過關(guān)。平日有條不紊的日子，因為“年”而變得忙亂起來。更何況過年又要一大筆開支，想想都鬧心……然而，想起兒時的一些“年關(guān)”往事，溫暖就由心而起。

　　小時候，父親在城里當(dāng)老師，每個月都能按時拿到工資。因為父親的工資，在貧瘠的小村，我們家算是殷實的家庭。鄰居遇到難處，便常來我家借錢。母親是個熱心腸的人，若是有人登門借錢，她從來不會讓人家空手而歸。好在鄰居們借錢救了急，手頭活泛了，總是很及時就把錢還上了。

　　然而，村頭的劉叔是個例外。跟小村的鄰居們比起來，劉叔是個有遠(yuǎn)見的人。盡管他家孩子多，他卻決心讓孩子們都上學(xué)讀書。盡管劉叔每天都賣命地干活賺錢，供孩子們讀書實在是筆不小的開支，劉叔家里總是入不敷出。因此劉叔來我們家借錢次數(shù)最多，還總是遲遲還不上欠款。

　　對于憨厚淳樸的鄉(xiāng)民來說，欠債的人，過年就是“過關(guān)”。過年前不能把欠人家的錢還上，實在是件萬般羞愧而又無可奈何的事情?，F(xiàn)在想來，那時每年除夕對劉叔來說都是“年關(guān)”，劉叔的焦灼和痛苦可想而知。

　　劉叔是個好面子的人，若不是為了孩子們讀書，他是絕不會頻頻開口借錢的。劉叔“年關(guān)”還不上錢，他還是想表達(dá)一下愧疚的心意。每年除夕，他都會打發(fā)孩子來我們家“拜年”。

　　每年除夕來我們家的，總是劉叔最小的兒子。想來大些的孩子，都懂得欠債實在是件難為情的事情。劉叔的小兒子來時，總會拿著一小袋花生、爆玉米花或是幾塊點心。他進(jìn)了門，總會脆生生地說：“嬸，我爸讓我給你們拜年。我爸說今年還不上你們家的錢，我爸說過了年有了錢就還?！?/p>

　　母親忙不迭地拿來糖塊瓜子塞在那孩子的兜里，還叮嚀他：“回去一定記得跟你爸說，嬸不用錢，別讓你爸著急還錢！”孩子嘴里吃著母親給剝的糖，含混不清地答應(yīng)著：“知道了……我爸讓我說完話就回去，我得走了！”

　　孩子忙中偷閑和我打鬧幾下，蹦蹦跳跳要往外面跑，母親總會攔著他，拿出一張嶄新的票子塞給他：“這是嬸給你的壓歲錢！”孩子推著錢說：“我爸說不讓我要嬸的錢！”母親佯裝生氣了，孩子這才接過錢，一溜煙地跑了……記憶中，這樣溫馨的一幕，幾乎在每年的除夕都會重演。

　　時光如水，一晃數(shù)十年。劉叔家的孩子如今都很有出息，他家的小兒子，如今已是深圳一家大公司的高管。他若回鄉(xiāng)過年，定會特意來我家拜年。他說，他忘不了小時候，那些溫暖的“年關(guān)”！

　　那些溫暖的“年關(guān)”，也讓我難于忘懷。那些溫馨過往讓我知道了，什么是淳厚和善良。